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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栏 | 迟夏写长信
2021-07-13 14:45:05   浏览次数:5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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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夏天,有些话可以说,可以不说。


譬如,走廊里没人。譬如,雨落入了瓮内。譬如,菜洗净了,等着烧。譬如,你让我买的白术、半夏,货没有到。


那位网名叫“宫崎骏”的男人来过了,说了几句话,就走了。记得,是他来的第二个月,你弟弟就出事了。他,不吃不喝,也不去天空之城了。我见他的时候,已经骨瘦如柴。


他走后,长长的夏天就来了。先是雨滴滴嗒嗒,然后是,一色的艳阳天。药店打电话来说,有三味药已经到了,可以去取。至于穿山甲的鳞片,估计是再也到不了货了,让你另做打算,另外配伍。


我依旧忙于生计,东奔西跑,但还是留心一些你说的东西。譬如,你说的,走廊的光影特别特别长,滴入瓮内的雨水特别凉。


去药店的那天,生病的人真多,挤满了楼梯,包括你弟弟。


医生坚持认为,他得的是虚症,不是实症。而且,你母亲说,即使他读大四、大五的那两年,也是没有去上过一堂课的。以至于毕业的那天,老师竟然认为他走错了教室。


医生说,像他这种病,是虚妄过度,一个巴掌,再一个巴掌,三个巴掌,让他神气清清就好了。我以为,医生说对了,我信。可是,我知道,你母亲怎么打得落手,打得下去。


现在,我要告诉你的是,你生病的弟弟真好看。这个时代所有的人是胖的,他却是瘦的。颧骨下,有一道闪电。我是说,脸颊像一只碗,可以盛水。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是刻意妆扮的,他却是蓬头垢面。


我知道,到了宫崎骏再来的那天,他已经病入膏肓了。


那天,雷雨后,墙外的大樟树断了,都是碎枝。多少人忙进忙出,为他的骨瘦如柴着急。那天,姓宫的来是来了,可只说了一句话,说完就走了。他说:“连,两棵树笔法都不一样,不要说做人了,不要说做事了。”说话酸溜溜,不知道他什么意思。到底是说的你弟弟,还是这世道。



药店打电话来说,最好把穿山甲换成龟壳,把附子换成桂枝,趁伏天把它熬了,喝了。还有,让你不要到寺庙里去,相反,应该到人多的地方去走走。说,最好是人山人海的地方,挤一挤。


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当年,你姐姐从冰岛回来,得的就是人口稀疏症。后来,医生让她挤了一个礼拜的公交车,和陌生人前胸贴后胸,病就好了。


后来,到了宫兄第三次来,你弟弟就彻底不行了,连说话都不想说。简单是简单了,世上的一切,他都以两个选择项作答,点头和摇头。


我也查了一些文献,有些厉害的话,你不得不听。譬如,有些文献认为,人待的地方,不可太热,太热,阴气散尽就易患病——当然,我说的是夏天。譬如,有些文献认为,人的生病机制,就是种群进化的机制。凡是生病的人,都把他治好了,就等于是在和进化作对。病人繁衍病人,以后人类都病病歪歪的,怎么办。


当然,我这,仅仅是说说,没有别的意思。好在,最近一空下来,就在想你的话。


譬如,你说的,生气和快活都是一种活着。譬如,你说的,气味和疼痛都是一种告知。


譬如,你说的,打烊和开张都是同一爿店。譬如,你说,你买了一管新笔,想写几个字,那么写什么呢?只要足够聪慧,你就会发现,实际上是无字可写。譬如,你说,你娶了一位新娘,想洞房花烛,总该激动一下,激动什么呢?想来想去,费尽周折,你就会发现,实际上无激动可言。


我说过,我依旧忙于生计,东奔西跑。不过,懒觉还是睡的,不愿做的事情,还是推掉,不做。这个,你知道的。


对于你弟弟,我几度认为,他好吃懒做,六亲不认,好好的时代,给他活成了这样,真是活该!


好在,最近有科学家说,抑郁症不是病,可能仅仅是一种蛋白质增多,不该有羞耻感的,一心治疗就好。



作者:何鑫业

本文刊登于《杭州》杂志2021年第11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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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版编辑:毛婷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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